时值九月下旬,阿瓦隆依旧燥热非常,没有半分凉爽的秋季已经悄然到来的实感。
仍然郁郁葱葱的枫树林隐约传来几声蝉鸣,聒噪声飘出枫叶林广场,顺着清澈的人工河,越过了历史悠久的塔桥,来到了阿瓦隆最繁华的商业区。
中城区。
皇后大街。
只要你有足够的金波利,你就可以在商业区买到一切想要的东西。
背后有着实权贵族撑腰的豪商们在此地开设店铺,贩卖除了奴隶之外最为暴利的畅销品,其中不光有东都的陶瓷,金雀花的诗集,还包括昂贵的香料,罕见的八角,馥郁的熏香,高纯度的曼陀罗花花粉。
这些让人眼红的紧俏货大多来自遥远的普鲁士。
这个于贫瘠沙漠中兴起,并且凭借着“砂锅大的拳头”成为大陆四大强国之一的国家生命力极其旺盛,狼性十足,不亚于在戈壁上艰难求存的鬣狗。
一方水土,养一方人。
沙漠这种恶劣环境,催生了一种臭名昭著的盗匪团伙:沙盗。
因为鲶鱼效应,在这些穷凶极恶的沙盗威胁下,普鲁士民风越加彪悍,人们性子如沙尘暴般狂躁易怒,无论男女老幼皆喜烈酒,每个人都能有模有样地耍两下长刀。
全民皆兵。
于是,普鲁士拥有最强大、最能打恶战的军队,单论武力当属世界之最,就连古老神秘的东都也只能自嘲一句“宝玉不碰瓦砾”,避其锋芒,不敢轻易撩到这个野蛮人的虎须。
有得必有失,在普鲁士锋利的长矛背后,有着极其孱弱的民生。人民的生活质量差到离谱,堪称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。甚至,就连普鲁士的贵族也低人一等,被他国的贵族老爷们戏称为“贵族之耻”、“有爵位的泥腿子”、“空有头衔的黑脖子”。
毕竟,连开一瓶劣酒都要斟酌许久,只有在宴会时才会一脸肉痛地拿出一瓶招待贵宾的贵族,还能叫贵族吗?
答案是否定的。
精明的乌托邦商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,采用了“饥饿营销”的恶劣手段,将一个银波利便能买来一桶的浊酒炒到了天价,从面色饥黄的普鲁士贵族手里换取了大量的调料,熏香,刮下了超出十倍百倍的油水。
这可是一块鲜美的肥肉,是在向乌托邦的大人物们交上一笔令人肉痛的“政治献金”后,还能让自己赚个盆满钵满的好买卖。
皇后大街中段。
整个商业区的最中心,阿瓦隆最繁华的黄金路段,人流量堪称恐怖,有人戏言说在这乞讨都是份体面的工作。
于是,这里的高昂租金也让人心惊胆颤,望而却步。
羊毛出在羊身上,精明的商人们自然不会做亏本买卖,他们对于如何从贵族老爷们的口袋中掏金波利的造诣可是一绝,堪称炉火纯青:
商人们将目标对准了感性思维的女人。
他们将亮晶晶的、华而不实的小东西放进了精致的盒子,再配上一段生搬硬套的广告词,像什么“钻石恒久远,一颗永流传”、“钻石见证山盟海誓的爱情”,轻而易举地骗得了小姐们的欢心,让大腹便便的贵族老爷心甘情愿地为“爱情”掏空了口袋。
临街书店。
雅歌站在书店前,望着内里发生巨变的装潢,迟迟没有迈动步子。
原因无他,这家精致的小店他曾经来过,只不过那个时候,它还是一家花店。
“夏洛特,你确定没有带错路?”雅歌问道。
“我保证就是这里,店主是个非常漂亮的美人儿,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”
夏洛特指了指门扉上挂着的一只可爱的风铃,自信满满道:“而且,我记得这串风铃,它的声音很好听。”
叮铃铃。
雅歌挑眉,依靠着身高优势,抬手拨弄一下风铃,其声清脆悦耳,证明了夏洛特所言不虚。
“欢迎光临,两位想买点什么?”
仿佛是风铃的轻响提醒了店主迎客,书店内部传来了女子堪比风铃轻摇的悦耳声音,只闻其声,未见其人。
雅歌充耳未闻,迟迟没有迈动步子。
不明所以的夏洛特提醒道:“先生,您接下来还有别的约会,我们的时间不多。”
“别的约会?”雅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。
夏洛特语气微酸,若有所指道:“让淑女久候并不是绅士的作为,公主殿下还在等您呢。”
雅歌摸了摸下巴,神情微妙:“啊啊....是啊,我还有别的约会。”
说罢,雅歌与夏洛特一同走进店内。
没有纯净洁白的百合,没有舒展着曼妙身姿的水仙,更没有轻佻暧昧的玫瑰,花的海洋已经被三排笨重、古拙的书架所取代。高高的书架遮挡了斜照进来的阳光,不可避免地让小店显得有些阴暗。
雅歌扫视全场,仔细打量着这家小店。
书架已经有些年头了,边角处有细微的被虫蛀过的痕迹;书本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,有些书页已经泛黄变脆,极易损坏;脚下的瓷砖与书架腿形成的灰尘印记非常之浅,说明了就在近几天才将书架放在了这里:角落处还有着未处理彻底的枯枝,已经干枯泛黄。
“客人,你若是有问题,为何不主动问我呢?”
深深的柜台后,再次传来了店主质询的声音,雅歌循声看去。
一位优雅的女子端正地坐在藤蔓编制的摇椅,双腿优雅并拢,合并的膝盖上搁着一本倒扣的书籍,观其封面,很容易便能判断出是那本《铿锵玫瑰》。
店主肤色极白,那是太久没有沐浴阳光的病态苍白。她有一头上等绸缎般柔顺的散漫黑发,没有特意修剪,长度已经及腰,不容易打理,于是就在发丝中后端简单地打了个结,划过优美的颈子,挽于身前。
“我们又见面了,客人。”
店主显然还记得出手阔绰的雅歌,眼睛一亮,歉意地欠身,诚恳道:“请原谅我无法招待你们,我的腿脚不怎么方便。”说着,店主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膝盖,平静说道:“很久之前的毛病了,没办法长时间站立。”
雅歌体谅道:“无妨。”
说罢,雅歌转过头,对夏洛特伸出两只手指,“两本,你可以去挑两本书,不限题材内容,就当我没收你们月刊的补偿。”
夏洛特神情惊喜。
在这个年头,获得知识的代价大的可怕。书籍虽然不是贵族的特权,但对于平民来说依旧是一种奢侈品,这从风俗月刊都能卖出一个银波利的事实就能得出铁论。
但夏洛特没有立刻动身,她看看雅歌,又看看漂亮的店主,大眼睛水汪汪的,一脸担忧,欲言又止。
雅歌反手给其一个脑瓜崩,佯怒道:“看什么看!还不快去?”
夏洛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,非但不恼,反而露出棉花糖般软绵绵的笑脸,心满意足地去挑选心怡的书籍。
店主扬起一张白狐脸,一双丹凤眼里满是促狭,嘴角勾着的是偷到鸡的小狐狸般狡黠的微笑。
“客人,你支开那位小姐的意图,究竟是什么呢?”
“没什么意图,你想多了。”
雅歌耸了耸肩,权当作没听出来店主的打趣,强行推进话题:“我叫雅歌,还不知道店长怎么称呼。”
“嗯?”
“我在问你的名字。”
“抱歉啊......好久没人问过了,还以为自己听错了。”店主幼稚地吐了吐小粉舌,此举为她添了几分孩子气的俏皮,冲淡了丹凤眼独特的冷淡神韵。
接着,店主眨巴眨巴眼睛,歪了歪头,做出了个天真无邪的表情。
“一个金波利就回答你呀~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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